廣西資源縣的七月半

“萬盞水燈漂資江”是遠近聞名的勝景

圖自《中國國家地理》2013年8月

攝影／呂建偉

中元節(jié)，俗稱鬼節(jié)、七月半，是傳統(tǒng)的祭祀節(jié)日。“鬼節(jié)”之名，對活人來說總有幾分神秘恐怖。鬼者，歸也。古人相信，“死亡”只是靈魂的回爐重煉。人們帶著慷慨與溫情，緬懷先祖，也超度孤魂，還慰藉自己。

中元節(jié)是一個承載著深厚民俗情感與信仰色彩的節(jié)日，其核心在于“孝”與“感恩”，各地豐富多彩的民俗活動，更是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。然而，在現(xiàn)代人眼中，中元節(jié)往往被誤解為單一的“鬼節(jié)”，其豐富的文化內涵卻鮮為人知。

今天，一起重新認識中元節(jié)。

道教的中元節(jié)

佛教的盂蘭盆節(jié)

如今，人們習慣用中元節(jié)稱呼七月十五，“中元”之名卻是來自道教?！兜澜洝贩Q：“七月十五，中元之日，地官校勾，搜選人間?！币馑际钦f，這天親人的亡魂會被釋放回家，接受供奉。

佛教的盂蘭盆節(jié)，與道教的中元節(jié)，一個氣氛熱烈，一個肅穆，在唐代同日并行，融合一道殊為奇特的節(jié)日景觀。當然，也令信眾不知該如何跟隨。大約在唐代末期，中元節(jié)正式成為節(jié)日名稱取代盂蘭盆節(jié)，從此固定下來。

當中原委，或是與中元節(jié)一名更具傳統(tǒng)文化內涵有關。唐朝韓鄂編撰的《歲華紀麗》中說道：“孟秋之望，中氣之辰。道門寶蓋，獻在中元；釋氏蘭盆，盛于此日?！睂⒅性糜谟厶m盆之前，無疑反映了當時兩節(jié)之中中元節(jié)的優(yōu)勢地位。

“華池流真香，蓮蓋隨云浮?！辈徽撌怯厶m盆，還是中元節(jié)，它們的本意都是給人以安慰，希望已經不可挽回的人，脫離苦難。至于生者，亦得享一份祈愿。

繁華盛大的中元節(jié)

宋代經濟高度繁榮，民俗文化發(fā)展迅速。中元節(jié)也跨出寺觀和宮廷的范圍，風行于民間。人們薦亡已不再非佛寺、道觀不可，富貴人家可延請僧道，在自家舉行儀式，以祭亡親。

我們來看看北宋《東京夢華錄》中的記載：

七月十五日，中元節(jié)。先數日，市井賣冥器、靴鞋、幞頭、帽子、金犀假帶、五彩衣服，以紙糊架子，盤游出賣。潘樓并州東西瓦子亦如七夕，耍鬧處亦賣果食、種生、花果之類，及印賣《尊勝目連經》。又以竹竿斫成三腳，高三五尺，上織燈窩之狀，謂之“盂蘭盆”，掛搭衣服、冥錢，在上焚之。構肆樂人自過七夕，便般《目連救母》雜劇，直至十五日止，觀者增倍。中元前一日，即賣楝（liàn）葉，享祀時鋪襯桌面；又賣麻谷窠兒，亦是系在桌子腳上，乃告祖先秋成之意。又賣雞冠花，謂之“洗手花”。十五日供養(yǎng)祖先素食。才明，即賣穄（jì）米飯。巡門叫賣，亦告成意也。又賣轉明菜花花、油餅、馂（jùn）豏（xiàn）、沙豏之類。

這哪像鬼節(jié)？北宋末年，京師開封城的中元節(jié)，展現(xiàn)出一副繁華盛大的氣派，中元節(jié)的節(jié)期向前延展，與七夕節(jié)相連。街旁店鋪售賣的節(jié)物花樣繁多，從冥具、果品到祭祀用花，應有盡有。唐代時用于莊嚴供養(yǎng)的盂蘭盆，在這時也變得“接地氣”起來，變成人們焚化冥衣、冥錢的家用“燒金爐”。戲園子里更是熱鬧極了，劇情跌宕起伏的應節(jié)戲《目連救母》連演七日，讓人們過足戲癮。此外，人們還將剛收獲的作物麻谷，系在桌腳上祭祖，以告秋成……

每逢中元看目連

目連戲，顧名思義，演的是目連的故事，素材源自《盂蘭盆經》：目連是一位虔誠又孝順的僧侶，其母卻經常殺生，死后墮入地獄，萬分痛苦。經由佛祖指點，目連幫助亡母脫離了餓鬼地獄。

目連的故事和中國本土的孝道精神，頗為吻合，因而廣為流傳。

從北宋開始，目連戲就固定在中元節(jié)演出，成為了最早的一出“應節(jié)戲”。所謂“應節(jié)戲”，顧名思義，就是專門為慶祝節(jié)日、節(jié)令而演出的劇目。比如明代《太和記》，根據二十四節(jié)氣和當季的古人故事改編，有整整二十四折。如果每個節(jié)氣演相應的那一折，一出戲可以演上一整年。

明清時期，戲曲發(fā)展成熟，在中元節(jié)通宵達旦甚至連演數天的目連戲，必須進一步豐富情節(jié)，才能吸引觀眾。目連戲由是發(fā)展為一個系統(tǒng)，不僅演繹目連救母的故事，其他神魔小說中的情節(jié)，也被收入。紹興地區(qū)演出時，還會穿插演出一些針砭時弊的現(xiàn)實故事。

人們看目連戲，既從中感悟因果教訓，又獲取消災除難的心理安慰。福建莆田地區(qū)每逢戰(zhàn)爭或瘟疫過后，都要組織演出目連戲，借目連之佛力，保全境之平安。民國時期的徽州文書中，也有大家族謀求復興，首先“經合族人等告許目連一臺”，以此積攢功德，使“人丁繁衍，特發(fā)善良”。

安徽省祁門縣民間藝人在鄉(xiāng)間田野里上演目連戲

圖自《中國國家地理》2004年6月

攝影／李玉祥

柚子燈節(jié)

黃姚人獨有的節(jié)日

廣西桂林把中元節(jié)叫“七月半”，每到節(jié)前大人們就不讓小孩子靠近水邊，嚇唬孩子說水里的鬼會出來找替身，所以孩子們都特別害怕這個節(jié)日。

而在廣西賀州昭平縣東北部的黃姚古鎮(zhèn)，每年農歷七月十四、十五是當地的“柚子燈節(jié)”，也叫“黃姚放燈節(jié)”，人們扎彩船、做柚子燈，禳災祈福。

人們點亮十幾米乃至幾十米的柚子燈排

場面熱烈喜慶

圖自《中國國家地理》2013年6月

攝影／黃旭胡

鑼鼓和鞭炮宣告放燈活動的開始，幾個年輕人將一條彩船放入河中，接著是那條幾十米長、點上燈的“柚子排”。

黃姚的柚子燈節(jié)，完全沒有肅穆的氣氛，也不忌諱水。彎彎曲曲的姚江燈火通明，燈火和水花，沸騰了江水，喜樂了兩岸的人們。水中的隊伍自寶珠觀沿河而下，在興寧祠前上岸。一位長者念誦禱詞，祈求黃姚風調雨順，幸福安康。

集體祭神的儀式結束后，孩子們一擁而上，將柚子河燈分搶一空。舉著柚子燈的孩子們則趾高氣揚，似乎拿著的不是柚子，而是河神的護身符。